优美散文：流放之地就是精神的家园

　　贬谪与贬谪文学是中国历史上一个独特的文化现象，它既高度概括了封建时代社会政治的本质特征，又深刻揭示了古代士人基于人生忧患的各种心理流程，在这些流程中，既集中体现了儒家、道家、佛家等诸家思想的消长起伏，也明确展露了人生的大欢乐和大悲哀，大真实和大虚幻。更为重要的是，它清晰的勾勒出了一条古代士人在沉重古难中从执著走向超越的生命运行轨迹。

优美散文：流放之地就是精神的家园

　　众所周知，贬谪是对负罪官吏的一种惩罚，在古代社会，大凡政有乖枉、怀奸挟情、贪牍乱法、心怀不轨而又不够五刑之量刑标准者，皆在贬谪之列。我不想关注那些罪有应得的贪佞小人，我想所说的，是那些拥有高尚人格、坚贞不屈却又一朝遭受谗毁的文人学士。

　　首先，来看看那荒陌古道上，都曾留下过哪位巨人的足迹吧。

　　战国时的屈原，高歌着一曲后人为之恸哭的《离骚》，孤独彳亍在汉北地区。

　　汉代的贾谊，一首《惜誓》令人哀伤不已。

　　而唐代，则简直是贬谪文化的爆发时期，在这个时期，相似的流放之路上，曾走过了张说，张九龄，阳城，韩愈，柳宗元，刘禹锡，白居易，李德裕等等一大批文人志士，而宋代，则在这个基础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寇准，范仲淹，苏轼，黄庭坚，范纯仁等等等等。无论上述哪一个人的名字，单独挑出来那都是在诗文上很难有人比肩的文人巨匠。无法想象，这些曾经在京城名噪一时的骚人，在举目荒凉的.异乡，没有了文人雅客，没有了玉宇琼楼，甚至更甚，连曾经的好友都在这个时候急于与他们脱清关系，这些内心无比敏感细腻的人儿，会作何感想。

　　贬谪地域的僻塞遥远，生活的艰难困苦和时间的缓慢长久，无时无刻不在折磨困扰着贬谪士人的身心，而他们或以壮盛之年流落遐隅，将大有为之的生命白白抛洒，或以花甲高龄南渡岭海，更使他们萌生出沉重的生命忧恐和生命悲叹。而对那飘忽即逝的年华，令诗人痛心疾首，屡屡惊呼：“红颜与壮志，太息此流年!”在柳宗元的诗词中，曾有一句话给我印象深刻，“时时举首，长吟哀歌，舒泄幽愤，”也许曾经有过相似的感触，所以读到的时候，很能体会到那种孤独，苦闷，悲凉的心境。在他的《对贺者》中，说道“嘻笑怒”和“长歌之哀”，更是催人泪下。在这些百感交集的悲欢难言，哀乐难辨，我想，也真的是只有被逼到精神的绝境，才会行为至此吧……在这漫漫的血泪历史长卷中，很容易能觉察到一种因为正道直行横遭贬黜，独处荒陌，无可表白的屈辱感和悲愤感，一种因社会地位陡降，被人歧视，前途迷茫，进退维谷的自悲感和孤独感，一种被社会群体和所属文化所抛弃的恐惧感。但是，幸运的是，这些贬谪士人却没有永久这样消极下去，他们的执著意识和超越意识，构成了贬谪文化最为光华炫目的篇章。

　　在这里面，屈原是最为突出的代表，一句“虽九死起犹未悔”，勾勒出了他不甘于逆来顺受的坚定信仰。这不光是对黑暗现实的反抗，还是对自我价值的肯定，同时，还是对命运的勇敢挑战，是对个人尊严的坚决维护，在这里，我不禁想对这位生活在战国时期的老人，深深鞠上一躬。因为很难设想，如果缺少了这喷涌着生命力和饱含着悲剧精神的执著意识，贬谪文化是否还会存在，这样格调高尚的境界，还是否会站在我们面前。

　　屈原之后，又站起了柳宗元和刘禹锡，虽然他们比起屈原，少了一些抗争的精神，但由于他们受佛学思想的影响，他们更少了一点对君主的依附，多了一些坚强果敢和自由追求。但无论如何，他们在执著意识上，与屈原绝对是一脉相承的。而超越意识，我认为，是使他们获得超然物外最终的精神飞跃。这种思想，在白居易和苏轼那里，表现得最为明显，他们后期的诗词创作大多是山水田园，这深根究底，不免会让人想到这是一种基于恐惧心理的对人生忧患的逃避，基于知足心理的与世无争和现世享乐，但对于苏轼他们，我则认为这是他们对人生的价值和意义的全面反思，对是非荣辱和狭隘自我的淡漠遗忘，对人世的苦难自觉承受并在承受中超越苦难，达到了一种高雅脱俗的高尚境界。经历了“心似已灰之木，身若不系之舟”之后，他们已经能够随缘自适游于物外的精神转变。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思考的方面也逐渐从政治体制转移到了内心世界。并在这个过程中，获得了丰厚博大的思想境界和人格境界。

　　可以说，贬谪文化对于现实仍是有积极意义的，不提它给我们带来的丰厚的精神遗产，这些文人的生活经历和他们精神转变的过程，对于我们同样是一种宝贵的另类体验。

　　也许，每一个人在极其困难的时期，都会有那种精神流放的相似经历，也许我们不会像那些文人骚客拥有如此大的质的飞跃，但我们同样可以在流放的过程中，获益匪浅。

　　也可以说，流放之地，就是精神的家园。

　　【本文作者：雨街。(公众号：雨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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