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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出殡散文

时间:2021-07-20 15:40:25 散文精选 我要投稿

爷爷出殡散文

  乡下老爷爷去世了,享年九十。

爷爷出殡散文

  老爷爷是村里的最长者,也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人物,打过日本人,跨过鸭绿江,当过支书,也上过电视,是我们这一代家喻户晓的人物。

  老爷爷是无病而终,老年人说是瓜熟蒂落,后代有福,老爷子走得光彩,不拖累儿女,活着风风光光,死得安安静静,这样的人有福啊。

  老爷爷是五代同堂,有了重孙子,出丧那天,重孙孝帽上要系红头绳,雇吹的,属于喜丧。

  听到消息后,左邻右舍、自家屋的、亲朋好友等,都会赶过来帮忙的。我赶过来的时候,三公家的院子里已经围了好多人。老八婶和石头娘几个女人,已经在院子里的地上铺开了席子,忙着赶制寿衣。老爷爷的一双儿女都在城里工作,所以寿衣的料子多是绸子的。经济比较好的人家,用绸子给老人做寿衣,是一种美好的寄托,因为“绸子”谐音“稠子”,希望将来能够子孙满堂,人丁兴旺。但寿衣的料子不能选用缎子和带有“洋”字的,更不能穿皮料的东西。二婶说,“洋”与“阳”、“缎子”与“断子”谐音,不吉利;皮料都是兽物身上的东西,穿在过世人的身上,下辈子就不能投胎成人了。整套寿衣不能有扣子,要全部用带子。“带子”,自是希望亡故者能为家族带来后世子孙。寿衣的袖子也很讲究,一定要长,必须长到将手完全盖住,因为凡人镇的人们相信,如果死者露出手,将来子孙就会混到讨饭的地步。

  一些年轻腿快的,便被分派出去给亲戚朋友们报丧去了。在乡间,报丧也是非常讲究的事情。报丧的人到亲友家门时,不能径自入内,必须要等在门口喊屋里的人,等到人家拿一铲子小灰(灶里的火灰)圈撒在门外之后,才可以进门报丧。据说这样做是为了辟邪。报丧人报过丧之后就得马上返回。报丧的人必须来去匆匆,中途不能停留和拐路。所以,人常常骂那些不顾安全、飞速驾车的人,或者是那些毫无礼貌、横冲直闯的人说:“妈的,抢着报丧去哩!”

  老爷爷的“寿材”是早已经做好的。乡下有个习惯,老人到了五六十岁的年纪,儿女们就要选个闰月之年,择下吉日,为老人打备寿材,以示祝寿。寿材的用料是根据家庭的境况而定的,多用柏木或者桐木,也有用杨木的。但最忌用柳木,因为柳树不结籽,“籽”和“子”同音,为避忌讳,故而不用。寿材打好上漆后,选择一个合适的地方放好,然后,在里面放上几束柏香枝,再放一个“扳不倒”,将棺盖儿盖了,从此就不要再动,以此保佑老人健康长寿。三公的寿材是儿子从城里买回的上好的柏木板打制而成的。“柏”“百”谐音,老爷爷虽然没能长命百岁,但能够享年九十岁,也没有枉费儿女们的一片孝心。

  老爷爷是村里辈份最高的长者,一生的为人又深受人们的尊重。第二天,人们无需谁来通知和请叫,该帮忙的,都又自觉地来了。搭灵棚的,采购菜食的,到镇里赁瓷器借桌凳的,去街上赁被子的,请“响手”(吹鼓手)班子的,垒灶做饭的……各尽其责,各司其事。老爷爷活到九十岁,这在村里算是喜丧,所以大家要给老爷爷的丧事办得热闹一些。

  这边,北屋里已经架好了灵床,孝子在邻居们的帮助下,为已经沐浴过的老爷爷穿衣小殓,不一会儿,灵堂就布置好了。老爷爷穿戴齐整,头外脚里地平躺在北屋正中间的灵床上,上下是黑色绸料的棉袄棉裤;脚穿一双黑色布鞋,为防诈尸,两只脚被用麻绳并拢束住;头戴一顶挽边儿黑帽,帽顶上缝一个用红布做成的疙瘩——据说这样可以用来驱除煞气;口中放上一枚硬币;脸上盖着一张黄纸;头前放一张小灵桌。灵桌上摞起五个供香馍;摆着一盏长明灯,这盏长明灯从人死后就要点上,直到出殡为止,昼夜不能熄灭;还要放上一碗迷魂汤,汤是用面叶儿煮的,每天,自家屋的人还要来换汤,碗口上盖着一个稍大的烙饼。据老八婶说,长明灯是死者在阴间拎着照明用的,灯灭了,死者就要跌倒了;迷魂汤是让死者喝的,死去的人喝了迷魂汤,可以忘了前世,早日投生。灵桌的下面放一个老盆,老盆应是新的泥瓦盆,有几个孝子,就要往盆的底部钻几个眼儿。老爷爷的老盆是我钻的眼儿,他有一儿一女,所以,二婶就让我在盆底上钻了两个眼儿。二婶悄悄地告诉我说,这老盆是老爷爷的“聚宝盆”,是给老爷爷用来盛钱的,老爷爷走了,不能把钱都带到阴间去,盆底钻上窟眼儿,就可以给儿女们留上一些钱过日子。二婶的话让我恍然大悟,因为老盆是来吊孝的人为亡人烧纸用的,村里的人们认为,烧纸就是给死去的人送钱花。因为阳间的钱到了阴间是一文不值的,只有换成了阴币烧了,阴间才能使用。这听起来有点像人们出国,本国的钱必得换成了外币才能使用。想想都有点儿让人觉得既好笑又感动,活着的人们对亡者真是考虑周详、关怀备至啊!

  第二天下午,响手班子早早来了,在灵棚里摆开阵势,呜呜啦啦地热闹起来。来为老爷爷吊孝的人很多,把个响手班子可忙了个不亦乐乎。吹鼓手旁边是用帐篷围起来的一间小屋,这里是外柜,负责记吊唁的人随的纸义钱。每来一个吊孝的,响手班子就要吹奏一阵子。有时候,为了让响手班子多热闹一会儿,人们就把院子里的花圈再偷偷地传出去,由外面的人接住再往里面拿,弄得响手班子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刚要喘口气,就得接着再吹。

  响手班子是从城里请来的,个个都是高手。特别是那个吹唢呐的,不仅吹出的声音,用手或茶杯一遮一罩,能发出模拟人的声音,还能用嘴或者鼻子同时吹响两支唢呐,更绝的是,用鼻子吹的时候,嘴里还能不耽误抽烟。所以慕名来听响的人很多,除了村里的人,邻村的人们也都来了。有的人站在远处就听得不太真切,管事的就去大队部把宣传队用的高音喇叭搬来,装上麦克风,这样一来,整个村都能听到了。这一热闹,失去老爷爷的悲哀气氛便冲淡的许多多。

  起棺出殡之前的最后一个仪式。所有来吊唁的男性亲朋好友按辈分年龄由大到小排好。长者在先。大操一宣布开始行殿,吊唁来的人就九十度弯腰,从距离供桌几米远的地方向桌子走过去,同时口里高呼死者姓名或者称呼(带哭腔的最好)另外不会哭的可以三步一嗨海,基本两三次就到灵前了。作一个长揖,顺势跪下,磕三个头,磕完三个头会有人搀你起来,如果没有人搀你,就听到大操喊完“家属谢”再磕个头回礼就自己起来到一边儿就行了。

  接下来是重要的亲属灵柩前行殿礼。

  一般都是死者女婿,第一步上香,第二步后退一步,站好双手抱拳拜一下单腿下跪,(双方去世双腿同时下跪)磕三头,起身,后退一步,重复上一步,起身再后退一步,重复上一步,共三拜九叩。但也有磕36个的。

  鲁北这一带的乡村,人去世的第二天傍晚,要为故去的人送路。所谓送路,就是孝子们哭哭啼啼地将死者送上黄泉路,由儿子用一根柳木栓,把死者生前用过的稿荐和席子扛到村外的十字路口烧了(儿子多的,就由年长的两个儿子抬着)。据二婶说,死者要把用的东西从阳间带到阴间去,必须烧掉或者打碎了才能带走。为了表示生者对死者的难舍之情,送路要送十程,每走一程就要用石灰水洒上一个白圈儿,放上一挂鞭炮,再烧上一张纸钱;从家门口到村外的十字路口,依次要画出十个圈来。画圈儿、放炮、烧纸钱的走在送路队伍的最前面,其次是响手班子,接下来的是扛栓的孝子,后面便是来吊孝的亲戚朋友们组成的长队。每个人的头上裹着白色的孝布,手里都拄着一根孝棒(一根二三尺长的麻秆棍上,缠裹着带絮的白纸);孝子们还要用白布障鞋(父母双亡的孝子们,鞋子要用白布障满;如是单亲去世,则鞋子用白布障一半儿)。

  吃过晚饭,便是响手班子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他们所有的绝活都会在这个时候“露手”给大家。响手班子常常热闹到深夜,人们才肯散场离去。

  第三天,是老爷爷大殓的日子。上午一大早,借着响手班子的伴奏,在孝子孝孙们的悲苦声中,院里掌事的带着一班年轻人,小心翼翼地将三公殓入棺中。在管事的指挥下,棺底先是铺了一层从七户人家收来的小灰(锅灶里的'草木灰),灰上铺一层黄表纸,纸上铺一层新棉花,花上再铺一层白布,据说这叫铺金盖银。老爷爷就安详地躺在这“金银”之上。棺木从外面往屋里抬进的时候,管事的还站在一边喊着:“官(棺)也来,财(材)也来,财、丁两旺一齐来……”

  老爷爷入棺之前,二婶从厨房里拿来五个烙好的小薄饼,用一小块儿白布包好,放在老爷爷的手里,一边放还一边说:“你爷爷啊,路上遇到狗,你就把这些打狗饼一块儿一块儿地扔给它们!”入棺后,管事说,想想看还有啥要往里面放的。老爷爷的闺女就把三公生前那根经常不离手的长烟管儿放进了棺中,放完随葬品,棺盖儿便盖了上去,但在出殡之前并不盖严,而是斜出一条缝来。

  老爷爷被殓入棺中,一班人就开始赶紧绑扎抬棺的杠架了。杠架是十六抬的。在村里,一般的杠架都是八抬,老爷爷享受了乡村最高的礼遇。

  下午四点半,是老爷爷出殡的时间。墓地也传过话来,说墓坑已经挖好,一切均已准备停当;这边该来吊孝的亲戚朋友也都已经到齐。管事就吩咐放响出殡炮,并吆喝所有的孝子亲戚聚到灵堂,响手班子也吹到了北屋的门口。常言说:“盖棺定论。”随着咚咚的钉棺锤音,老爷爷的一生便就此画上了一个句号。钉棺的时候,孝子们就匍匐在棺材底下,哭喊着要老爷爷“躲钉”。接着,合棺的人还要把灵桌上的那个烙饼放在棺盖上,从前到后地翻上三翻,一边翻,一边还要问“能翻过来不能”,孝子们忙答说“能翻过来”。这本是翻饼的人同棺中老爷爷的对话,但老爷爷不能说话了,只有孝子们来代答。这一问一答的意思是说,老爷爷的“老屋”宽敞舒适,活着的人可以放心了。善良的乡下人人,总喜欢把棺材称作是“老屋”,似乎老人并没有故去,只是到了另一个地方,住进了另一所宽敞的新屋似的。出棺前,合棺的人端起灵桌上的“迷魂汤”碗,先将汤猛地甩到房顶上,再用刀在门框上按左右上的顺序砍上三下,刀背在下落的同时,顺势将碗打破。这样,老爷爷就可以将碗带到另一个地方去用了。

  这一切细微的礼节过后,孝子们便跪在大门外哭着迎棺。在村里,孝子们的哭是“唱哭”,所谓“唱哭”,就是边哭嘴里还边要说着什么。“唱哭”的内容没有什么限制,想到什么就哭什么,其内容大多是表达自己心中的痛苦,倾诉对死者的思念之情,自责对长辈的不孝等等,但听起来却能让人同生出许多感慨,眼皮软的人听了孝子们的哭诉,常常会陪出许多眼泪来。“响手”的调子听起来也很是悲悲切切,早没了先天晚上的喜乐气氛。再“喜”的丧事,此时也是“喜”不起来的。因为老爷爷就要入土为安了,真的和我们永别了,他要去另一个世界了!

  棺底圈着一条大绳。四周的人们抓着大绳,平稳地把灵柩抬出了灵堂,放在了院外的杠架上。儿子扛着柳木栓,跪在老爷爷的灵柩前又鼻涕眼泪地哭了一回,当舅的端起老盆,在老爷爷儿子的头上一迎,“砰”地摔烂在灵柩头前的地上。管事趁势高喊一声:“起——灵——!”就这样,孝前棺后,长长的送葬队伍,一路响乐鞭炮地把老爷爷送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送进了一个全新的家。

  一个人就像一片落叶,最终飘落到地下,揉入黄土,一代一代,重复着这个千篇一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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