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的随笔散文

　　表姊妹十几个，唯独二丫最触动人心。

二丫的随笔散文

　　二丫有一张漂亮的脸庞，大大的嘴，爱笑的一双明眸。一副憨憨的神态，让我总是笑她好脾气。

　　总认为好脾气的人一定命好。所以二丫的人生出现很多意外因素时，我也惘然失措。

　　芳龄香艳时，二丫像所有的姑娘一样简单的相亲订亲，然后结婚生女。二丫生第一个女儿倒也无所谓，心里虽然不是很舒服，神态上从未表露过点滴，对女儿也是百般疼爱。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无比温馨。

　　二丫能干，丈夫是石匠，一年收入颇丰。家境的好，让二丫过得比任何一个姐妹都踏实。二丫脸上洋溢的笑容如花一样妩媚，憨沲沲的姿态更惹人羡慕。只是好景不长，二丫第二胎做B超时，发现又是一个女儿，二丫初始不愿意打掉，但婆婆有些不乐意，作为长子，理应有长孙。二丫也动摇了，再生女儿，只能像别人一样东躲西藏，为了了未来的儿子，她忍痛打掉了孩子。这个小月子，按乡下的规矩，依然送礼的。亲戚们安慰着二丫，她只是苦涩一笑，什么也没有说，泪潸然而下。那一刻，我又看到未来的路上多了一个愁苦的女子。

　　二丫明显瘦了。拖着虚弱的身子，迷惘地去地里干活，家里家外，一丝也不得省心，好在女儿特别的乖巧，她多少有些安慰。等到身子恢复，二丫的脸上小有红润，似乎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但我感觉到她已经失去了自信，一个没有上过学的女子，心灵倔扭起来，也会让人心寒。好在二丫是个坚强的女子，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绝不放弃，这是大多数普通农妇的生活方式，我敬佩这些平凡而高贵的灵魂。

　　二丫后来又打了一胎，她的身子严重垮脱。丈夫是个实诚的人，心疼她的拼命，再也不肯她打第四胎，连婆婆都开始担心她的身体能否承受得住，二丫倔强地说：不，我要打掉，我一定要生个男孩！

　　这时候的二丫真像走火入魔的武林高手，不得不让人胆颤心寒。无论多少人劝告，她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活在自己狭隘的思想里，再也走不出来。丈夫也拿她没有办法。她挺着大肚子，去了医院。医生早认识她了，诚恳地说：再打，你的身体只怕真垮掉了，而且以后怕没有机会生了，留下吧！

　　二丫呆怔。她的梦想蓦地破灭。

　　二丫坐在江边哭泣了很久，在姐妹们的搀扶下艰难地回了家，倒在床上再也不想起来。

　　然而天无论怎样黑暗，有一口气息就得活下去，这是故乡人最朴素的思维。在这些简单的思维里，唯有背负使命的女子更让人心痛，一如二丫。二丫又下地了，神情呆滞，表情麻木，脸异常黑瘦。为了儿子，她要挺下去，这是她的梦想。简单而美好的梦想，放在那张薄薄的肚皮上，想来有些残忍。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瞧着健康的女儿，二丫已经连流泪的能力也没有了。

　　不知谁出了馊主意，让二丫把女儿送人，悄悄地送走，神不知鬼不觉，就说孩子死了，这样就有机会再生一个。

　　疲惫的二丫立即来了精神，提到美梦，她就有了气息，想不都想立即答应了。

　　一个烟雾朦朦地早晨，二丫和婆婆与堂嫂，一起抱着刚满月的孩子坐船去了一个寺庙。

　　那寺庙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香火旺盛，美女如云，因为这里是一个尼姑庵。庵堂里的每一个弟子都是被丢弃的女婴，据说连主持都是同样的命运。

　　我有幸去过寺庙，一个偶然和几个友好的朋友。在那里我们烧了香，看见过那些美丽的女子，看着她们孤独的容颜，合掌端坐，默诵经文，那份安静让我感觉时空停顿，一切的烟花岁月与她们无关。尽管不过十六七的小女孩，却因为父母无情地抛弃，她们一降生，就注定了与清灯相伴，与佛结缘。

　　我默默叹息，为她们的尘生幽幽酸涩。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一个小外甥女也会在那里度过她的余生。我不知道她将熬过怎样的童年少年和青年甚至晚年。

　　我为小女孩的命运悲伤，但我无能为力。她的人生我决定不了，除了她的父母。养她的人尚如此狠心，我们这些长辈只能徒然为她祈祷。

　　二丫送走小女儿，似乎轻松了些，但她的身体日渐萎缩，像一盏油灯，仿佛风一吹就会熄灭。她似乎不在意外人的言论，她一心一意为了目标而坚韧地活着。活给我们看，活给生活活给苍天活给大地，活在孤风凄雨里。

　　时常在想，这样的生命到底有没有意义？但是我知道她不会去想意义的深重，生儿子是她的使命，这似乎是大多数女子相同的命运，生不了男孩，你抬不起头，挺不了胸，做不了人上人，永远低人一等。这是我们女子的悲哀。生在农村的悲剧，长在农村的`绝望。故乡的美丽常常因为这些普通而倍受折磨的女子，大打折扣。我常常觉得，做为一名女子，如果想真正解脱自己身上的枷锁，除了有高人一等的智慧，还要具备非凡的与世俗挑战的能力。但在农村，这样的女子大约不是神经病，也与疯子无异。另类从来不会被人看在眼里，瞅着也是鄙夷的神情。

　　所以在农村的开心女子，除非她生了儿子。母以子贵。从来都是真理。任你九九八十一变，没有娇儿，也不过是猪八戒，空自照镜迷惘伤悲。

　　二丫的人生像在风雨里飘摇，拽着残余枝桠，勉强维持着生命的延续。

　　两年过去，她的身体毫无怀孕的迹象，二丫的脸上有了惊惶和痴迷，那种神色像一个无助的小女孩，更像一个濒临死亡的老人，一脸的沧桑和绝望与萧瑟。

　　二丫给我的印象就如一个等待判刑的死囚犯。枉然挣扎，又坚韧的不放弃希望。

　　可能上苍真的可怜她的卑微和疯狂，竟然真让她饱受折磨后生了一个胖胖的儿子，但孩子先天性兔唇，我没有见过孩子的面貌，去看她时，二丫把孩子严密地包裹着，不让我瞅见，我只好做罢，也许不看更好，免得在心里留下伤感。

　　这时候的二丫又恢复了先前的笑脸，似乎久违的笑容，让她挂起来不太自在。我想，经历了如许耻辱心灵的煎熬，二丫终于可以放下疲倦的面具了。

　　我替她高兴，所有的亲戚都替她庆幸。

　　孩子再大些时，去大医院做了修复手术，只留下一点点印迹，这已经是万幸了，还强求什么呢？为了他，差点就牺牲他母亲瘦弱的生命了。不幸中的幸运，也是值得笑一回的。

　　十年过去，二丫的那个女儿应该长大了吧？听说二丫曾经和母亲一起去找过，但不知所终，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要回，或许从来没想过要回去吧。

　　至于有没有这样的心思，就不是我所能了解的了，外在的现象能够猜测，内心的真实情愫从来都不是百分百的可以窥视。

　　我终究为二丫松了一口气。再见她时，她能够坦荡面对我们，也终于挺起了胸膛，笑灿了脸庞，我们已经很高兴了，往事就随云烟而去吧。包括那个未曾见过一面的小外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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