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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箫声散文

时间:2021-06-05 10:19:47 散文精选 我要投稿

难忘的箫声散文

  每当夜不能寐之时,我一任思绪翩翩,行许是看将老去的原故,而今的我,思绪常常是在回忆。这种翩然回忆毫无定式,很多时候它飘至我记忆的深处,帮我挖掘出了许多或隐或现,以为忘却了却在那一刻清晰起来的东西。今夜,于入冬后骤然刮起的西北风声中,我感到了阵阵寒意,思绪在这时又一次不由自主地翻开了那封存着的寒冷岁月。

难忘的箫声散文

  耳边,似有低沉的箫声由远至近徐徐传来,随之吹萧人的身影和吹箫时的场景也逐渐清晰。奥,那在寒冷冬夜里呜咽着,发出如诉如泣低沉声音的长箫啊,你可知,你为我留下了一份多么宝贵的记忆,你的声音陪伴着我和我的家人度过了那段极为艰难的岁月,从那时起,我对你就怀有了一份特殊的情感,你成为了我那时的精神向往和支柱!

  六七年的冬季,我们一家随父亲从江南转业来到迁西的第二个冬天,许是因父亲刚来就被批斗的缘故,我们感觉这个冬天要比上一年寒冷得多,难熬得多。父亲初来乍到,不知怎的被扣上了莫须有的罪名,打成了走资派和反党分子。同是军人出身的母亲,不止一次地和我们说:你爸爸12岁就当儿童团长,14岁参加抗日战争,几十年跟随共产党转战南北打天下,怎么会去反党呢!可是,在那场黑白颠倒不辨是非的狂热运动中,又有谁会去听你据理辨解呢!所以父亲头上的帽子一顶比一顶戴得高,一顶比一顶罪名大,被拉出去参加各种名目繁多的批斗会和那没完没了的游街便成了家常便饭。起初,父亲虽被批斗,却还没被关进牛棚,人仍然是吃住在家里的。如今想起来,母亲整天提心吊胆等待父亲回家时的情景历历在目。那时物资极其匮乏,母亲千方百计做着巧妇之炊,让身心极度疲惫的父亲回来时能感到家的温暖,尽可能地给他补充一些营养;母亲又常常是心绪不定,手忙脚乱,不是菜里忘了放盐,就是忘了端炉火上坐着的饭锅,弄得全家好几次吃那串着糊味的饭菜。可这还不是最坏的情景,最难熬的是那长长的寒冷冬夜。为了安全,天一擦黑,我们是被禁止迈出家门的。可此刻的夜并不平静,满街的高音喇叭时不时传来激昂的歌声;一墙之隔的工人总部,时常把批判会开至深夜,那声嘶力竭的喝斥声,间或加伴着被批斗者凄惨的叫唤声,声声穿墙入耳,父母连忙把弟弟们搂在怀里,恨不能用双手紧紧堵住那传入稚嫩耳朵的恐怖声音。看着他们无奈的眼神和着声声地叹息,我很是害怕,又很是茫然,这样的日子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这漫长的寒夜怎么才能熬得过去……我们在茫茫黑暗中祈盼着天明!

  不知从哪天起,对门住着的高德忠叔叔家传出了一阵乐器声,细细听,好像是笛声,但又不像是我听过的那种悠扬之声,那声音悲怅沉稳,可曲子却是我在部队时就听到过的非常熟悉的《带镣长街行》——大型《音乐舞蹈史诗东方红》中的插曲。那是一首气吞山河,在黑暗旧中国唤起过多少志士的革命歌曲!一时间,父母亲和我都愣住了,连忙止住了弟弟们的骚动,静静听着这好似从地壳深处发出的压抑之声。那种境况下,能听到这样感人的乐曲实属不易!父母那时是不可以随便串门的,怕给别人找上麻烦,我们姐弟几个就顾不得了,掀起门帘几步就挤进了对门高叔叔家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叔叔家窄小的炕上可坐不下我们几个,我脱下鞋挤在了阿姨和三个孩子身边,弟弟们就只能坐在地上的小板凳上。在炕沿下地炉子微暗的火苗陪伴下,两个弟弟支着小脑袋,似懂非懂地盯着叔叔,和我们一道一遍遍听着那悲壮的幽呜之声。

  高叔叔和爱人陆文娟阿姨个子都很高,大约在一米九左右,风度气质极好,当时就一米六的我,看他俩还要仰着头。听父亲说,他们是迁西为加强县医院医疗水平从秦皇岛医院刻意挖来的专业技术人才。可悲的是,由于陆阿姨的父亲是美国人,虽然她生下来就没见过他,也一直没有他的生死音讯,是母亲独自含辛茹苦带大了她和姐姐,可阿姨身上那抹不去的欧洲人特征——白皙透明的皮肤,亦黄亦黑的卷毛发,深凹着的眼眶中间那高高耸起的鼻梁,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别人,她身上流着的是白种人的血统。为此,夫妻双双“理所应当”的被扣上了有海外关系、里通外国的罪名,划入了“牛鬼蛇神”之列,也经常被拉出去批判。两个女儿小晶和小红,儿子小飞也因遗传了妈妈的基因受到牵连,在学校和幼儿园倍受歧视、嘲笑,连名字都被以“X种”代替。

  高叔叔陆阿姨经常在晚上与我的父母一道去参加学习班,很晚才能进家,我就义不容辞成了照看孩子们的小保姆。记得,三个孩子当时依次是八岁、六岁和三岁。小晶的个子随了父母,比同龄儿童高出了许多,很懂事的帮我照顾着妹妹和弟弟;小飞睡觉也好哄,只要讲个故事或哼首歌就会安静入睡;小红妹妹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她是睁着眼睡觉的,那双比同龄女孩长出好多的眼睫毛还忽闪忽闪扇动着。一开始,我都不敢正眼瞧她,因为我从未见过和听说过有睁着眼睡觉的孩子,之后习惯了,越看她越像小时候爸爸从上海给我买的眼睛会动的可爱洋娃娃,忍不住伸手去摸她那忽闪不停的眼睫毛,害怕之意早被好奇之心所代替了。同是外地人,又同是刚来就遭批斗,相同的境遇把我们两家的心紧紧系在了一起,难得的'患难之交使我们走得很近,对门住着,相处得很是融洽。

  在高叔叔家,我第一次近距离地接触了长箫,原来发出那低沉声音的是她,而不是我看见过的普通竹笛啊,之前只在剧院看音乐会时,远远地见过她的身影。那箫,管身细长细长的,黑亮亮的管壁上,一排箫孔稀稀排列着,我的小手根本摁不过来,很奇怪这长长的细细的管子里,怎能发出那样憾动人心的声音。高叔叔微闭着眼,斜靠着墙,低头坐在炕沿边,一脸凝重得沉醉在自己的吹奏声里,陆阿姨则在炕上怀抱着小飞靠着被垛痴痴地听着,时而抬起的脸上似有泪花闪烁。“带镣长街行,告别众乡亲,砍头不要紧,只要主义真!杀了我一个,自有后来人!”这首六十年代初流传的歌,相信喜爱她的每个人都会唱,我不由自主伴随箫声轻轻哼着,很快融入进了那悲怅的气氛中。高叔叔偶尔也吹奏一些那个年代允许唱的歌曲,但大都是深沉凝重的曲子,莫非,这长箫只适合吹那种旋律?记忆中,高叔叔吹得最多的还是这首《带镣长街行》。每当箫管里响起这个曲子时,我不由得猜测:是医院里又开批判会了吗?还是叔叔阿姨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可是,几乎每次父亲被批斗得筋疲力尽归来时,高叔叔的箫声会“不经意间”响起,父亲顾不上擦把脸地痴痴听着,透过眼镜,我看见了那眼神里有了不常见的光亮。那时的我,怕听见这箫声又盼望着这箫声,好矛盾的心情啊!这悲壮的箫声,究竟有什么魔力,我说不太清楚,但我知道,高叔叔、陆阿姨、我的父母,以及那个大院住着的赋有正义感的叔叔阿姨们都非常喜爱这支曲子,在那低沉的箫声中,一定是获得了一份信心和无形之力,邪不压正,黑暗终究会过去,要咬紧牙关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

  四十多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怀着感激之情怀念着高叔叔的那支长箫及她发出的声音,怀念着那首给人以力量的《带镣长街行》。只可惜不久,那支长箫就伴随着高叔叔一家回秦皇岛老家去了。秦皇岛医院听说了他们的境遇,很是同情,把他们又要了回去。没有了那如泣如诉的箫声,我们的日子过得极其沉闷。不过,很庆幸高叔叔一家走得及时,躲过了之后这里发生的那场失了控的疯狂。我一直相信,有那支箫和那给人以希望的箫声,高叔叔家不管在哪里,都不会丧失理想和信念,全家人会在那箫声的陪伴下,携手闯过一个个难关和沟坎,永远平安无恙!

  一别二十多年,那难忘的箫声让我时时想起高叔叔和他的箫,于是90年我和弟弟一起专门去秦皇岛看望了高叔叔一家。按照依稀记着的地址,我们很快找到秦皇岛市传染病院见着了高叔叔。叔叔和阿姨很是激动,感慨万分地热情招待了我们。执手叙谈中,叔叔阿姨得知了我家在他们走后遭受了灭顶之灾,并在灾难中失去母亲的凄惨状况,很是难过,深为母亲的不幸结局感到悲痛,同时也为父亲和我们几个孩子能坚强度过那段艰辛岁月而感到庆幸。叔叔没有提及当年他们的处境,可从他言语中我还是感觉到了,那也一定是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应该想得到,按他们的情况,在秦皇岛也不可能全然躲得开那场泯灭人性的浩劫!值得庆贺的是,我们都勇敢地闯了过来,这其中不能不提及那只长箫及她那神奇声音的功劳!

  写于2012年11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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