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坚韧的散文

　　苍老对于有些人而言，也许是让人恐慌的事情，但对于另一些人，苍老却是青松一样苍劲的坚韧。这种苍老的坚韧，甚至比豆寇年华的激情初恋更浪漫、抒情，更加气贯长虹，气势如泰山而意味深长。

苍老的坚韧的散文

　　走进乡村，一个个苍老的身影和面孔，更容易见证苍老的坚韧。一个个垸子中的老人，他们无以数计，每一张布满沧桑皱纹的脸庞后，都是一些神秘隐秘而又苍凉的故事，而他们从那样的故事中走来，却那么清爽劲朗，对生活的热情不减，那一脸温暖豁达、透视世情的淡然笑容，仿佛是对人生、岁月、命运、沉浮、苍凉最春意融融的注释和最有力量的回应。望着那么多的老人，你不由得不发自内心地感动，双眼潮湿。

　　奶奶年轻时，根本没进过学堂，她连自己的姓名都不会写。年迈的她，还在尽量自食其力，自耕自种。实在种不了田地，她还要在垸子后开一大块菜地，种一地碧绿鲜鲜的日子。她常常挑粪挑水去菜地，又常常择了碧绿的菜在青砖瓦屋前的青石条上择菜，沐浴着暖暖的阳光，沐浴着淡淡的时光。但你很难想像，就是这么样一个看上去平凡的老人，在解放前，在战火纷飞中，她冒着被日本鬼子杀死的危险，冒着被土匪抢劫的危险，做各种生意，生意越来越红火，她回乡，一垸的人放鞭炮迎接她。她赚的银元用水缸装。她常借钱给一垸的穷人接济他们。别人不还，她说算了，不要他还了，她还说别人不还肯定是有困难。后来，她嫌那些银元太沉重，当日本鬼子追来时，她们背着银元跑反跑不动，便把银元全换了纸币。谁知，解放后，政府宣布那些纸币倒了，不用了。她一下子穷困潦倒了。她找别人借一点钱度日，可别人不理会，还叫苦叫穷。她也不要别人还以前借自己的.钱，硬撑着度过煎熬的日子。据她说，那些纸币，她全烧了煮粥。解革开放后，那些钱，又可以用了，她也不怨天恨地，说一切都是命，她依然每日伺弄好自己的菜园，过好清清静静的日子。那种清清静静的日子中，散发出来的分明是生命穿越苍凉沧桑的坚韧。看着奶奶择青菜的身影，淡淡地来往在她自己淡淡的日子中，不堪回首的往事一点也伤不着她，那种淡然的坚韧，自己能不感动吗？

　　父亲在奶奶去世三十年后，也成了一名老人。年轻时，父亲从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又在中学教语文一生。他一生做过文学梦，如痴如醉过。可他没能圆文学的梦。老年的他，居然能放下所有的文学书籍，只看《本草纲目》等医学书和养生的书，他常常练气功，不追名逐利，不斤斤计较，看上去神清气爽的，甚至有几分修练道家功法的仙风道骨，整个生命一点也不颓废，反而散发出一种清清爽爽的朝气和活力。看着父亲端坐在木椅中看《本草纲目》的身影和在树林间练功散步的闲适，我在心中欣然地想：父亲，就这样苍劲而坚韧地永远活下去，该多好。

　　在我的故乡张家垸中，有十多位孤寡老人，他们一生没成家，却没有什么病态、变态的表现。其中有一个女哑巴，一生未嫁，她一生每天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穿的衣服和过的日子一样清清爽爽，没有忧郁和悲戚，笑笑地与一些人交往，有来有往的，合情合理的，一点也不蛮缠。还有一个本房的叫入青的，也是一生打光棍。他每日穿个长袍，背一把锄头，锄柄上挂一个竹筐，悠闲地在四野的一个个垸子中转悠，捡些柴回去烧。夕阳西下，他常常沐一身灿烂的阳光或霞光，提一个土罐子去倒河中提水回去吃。那来去的淡淡的身影，分明便是生的勇气和绝不自我伤害自我折磨的坚韧。还有一个病恹恹的光棍，他常常坐在几棵槐花树下，病重的脸上有种疲倦虚弱，却没有悲戚哀伤，甚至还散发出一种诗意恬淡的微笑，他特别地喜欢槐花，槐花开时，他便静静地享受槐花，槐谢的日子，他便静静地等待来年又一春的槐花开，一团团，一簇簇，洁白而清香四溢。……后来，我在县城中认识了一位名牌大学生朋友，他因病丧失了生育能力，读过许多书的他，却不如我们垸中的那些大字不识的孤寡老人想得开。他的眼神渐渐气急交加、悲怨交加、愤恨交加，透出一种绝望的不正常的眼神。这难道是知识人、文化人的悲哀？我多么希望他如我们垸的一些老人一样旷达而坚韧。我想向他解释明白那种坚韧，但知道那不够，他如果在我们垸生活过，在日常生活中认知了他们，才会懂那种坚韧。

　　那些坚韧的老人，仿佛乡村大地一样淳朴、本真而简单，那种坚韧是穿越、超越了知识、文化、哲理、思想本身的一种天然动人的坚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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