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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尘散文

时间:2021-03-19 16:11:25 散文精选 我要投稿

微尘散文

  凉秋已至,偏冷的阳光少了初春时节的温情脉脉,冷清地透过玻璃窗倚落在我肩上。窗外一两声幽幽的鸟鸣,以穿云而来的喜悦越过我的眉梢,窗台上染了尘的宝石花,像极了江南烟雨里上了青苔的老瓦。下班铃声响起,在我用手拉动窗帘拉绳的时候,看到空气里有许多飞动的尘埃,很轻,似凋落的小花朵,世味绵绵却带有一种随遇而安的自然风骨,很细,如同两块相恋的地砖缝中间长出的细小苔花,风尘仆仆却不乏深长久远的相思缠绵。我的心思随尘起落,伸出手去触碰这些在明亮光线下飞舞的微尘,光阴的余温正源源不断地从我指间漏掉,滑落进与我相关的故事里。

微尘散文

  去往外婆家的小路很陡,走过十几里松林路后,还得爬完光秃秃的红泥坡才能到,我和姐姐在山腰上作短暂的歇息。停下脚步才发现,树叶和风摩擦的声音,让后面的路有了些冷清的况味,高低起伏的山岭和支脉空隙处的白雾,仿若秀女腰际弯曲回环的丝带;袅绕的雾气被山风吹着跑了很远,这时再看山便觉得她有了御风而行的楚楚风致。谷地里阵阵松涛像是奔腾而来的千军万马,缭绕的雾气颇似马蹄下踏飞的尘埃。沉于想象中的我,以一种俏皮可爱的童声大喊:“你是猴子搬来的救兵吗?”姐姐一把将我从上石头上拽回路面来,定睛一看才发现巨石下是深不可测的悬崖;吓得我后退几步,若非姐姐及时阻拦,只怕我已经一脚跌入这云水之间了,只是不知道这崖下是否有思过的剑客或藏有至高无上的武功秘籍。原本打算向姐姐问个明白,天空忽然下起了雨,我们不得不匆忙地爬至山顶,再一口气便跑到外婆家的屋檐下。圆圆的雨水滴落在外婆家的石臼里,墙角下麻黄色的老母鸡闭上眼惬意地打着盹儿,四五只换了毛的小鸡仔颤抖着身子叫唤几声便急不可耐地钻入老母鸡蓬松松的羽毛下。

  外婆家灶里燃烧的柴有一丝苦味,如同苦丁茶掠过舌尖的清苦,又有水竹叶汁液的新鲜。她把生火的任务交代给我,就去后院磨豆腐去了。而我无论是用干透的松针还是纸壳,都无法把在土灶里的生树枝引燃,本想凭借吹火筒来挽回颓势,而乌烟瘴气的厨房熏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一不小心就吸入灶里的烟尘。我匆忙地从厨房里跑出来,黑色的衣惹了灰白的尘,拂了一身还满。无处可逃的狼狈被表弟看穿后,我偷偷地溜去找沙井边洗菜的姐姐,粗劣的石头上放有两只藤篮,清水里的茄子和辣椒色泽干净又明亮。表哥架空式的摆放薪柴,灶头里的六朵火花欢跃地燃烧出旺盛的火焰,我似乎能感受到米粒变成米饭时圆润而又饱满的欢悦心境。饭后,外婆把砍下来的鲜玉米连壳一起埋进未燃尽的炭灰,这种烧玉米比煤火烤出来的要细腻味美得多。孤傲的小白猫正用粉嫩的小爪挠门,而我正循着喷香的气味翻找出炭灰里的玉米,木棍翻过的地方,飘然而起的微尘里,还有纤弱的火花,如同光阴树上摇落下的人间烟火,没等到飞起就迫不及待地熄灭了。

  无物能比少年时,校园花坛里的李树有着清奇磊落的骨骼,透明的小叶子下藏有一粒微开的花胎,当花香关进女同学粉红色的双层文具盒里时,才发现原来花是从树木的筋骨里开出的时光。转眼又是周三的大扫除,操场上的灰尘从笤帚下缓缓地扩散开来,像影影绰绰升入天空里的云烟。站在教学楼上往下看操场上浮动的尘,觉得它更像是我曾经模模糊糊的成长记忆,翻滚的时候是来势凶猛的兽,徐徐漂浮时又像是细碎柔软的落花。

  我想不通后排的黄同学为何要把自家菜刀背到课堂上来当铅笔刀使用,嘴角上闪过坏意,既然他这么胆大任性,不如由我来吓吓他好了。于是我把他书包放进卫生角的小木箱里,并用笤帚将其遮掩得很好。我想脾气极好的班主任老师应该不会为这点小事而责骂于我吧!当我还在自鸣得意的时候,班主任早已经将这件事告诉我爸爸了;周四的黄昏,爸爸的竹鞭狠狠地落在我的小腿上,打在我的屁股上。竹鞭子锐利的声响里飞起的尘是拔腿就跑的灰猫,干脆的起落然后遁逃,心狠到不留给我半分喊疼的余地。稚嫩肤质下火辣辣的疼痛,让我清楚的意识到了,伤害别人会让我承受更加痛楚的惩罚。我感觉胸腔里的那颗心像是呛了口灰尘,很疼,也在慢慢地变得微和柔软,不忧也不怨。

  那年,姐姐远走他乡,而我在她离开后便倦了书本,也倦了小伙伴手上的蝴蝶扣。天上闪闪的星像是会发光的微尘,而我像是草稿纸上孤单的铅笔,削笔刀下薄薄的红木屑,被我用指头压成一朵盛开的红梅。小腿肚子上鼓起的血痕,很疼,远方的姐姐忙碌得无暇问询我的疼。这时的我像是一只宋元年间越窑里沾了灰尘的陶器,装满了成长的孤独和想念。我想,等我在尘世里抛光打磨,摆脱掉最初的粗陋面目,成为厚实而灵动的白底蓝花青瓷碗,姐姐是不是就会从那条青灰色的街道拖着行李回来,向我走来呢?只可惜时光一浅再浅,一转又是一段若尘的流年。

  水红色的牡丹花像是小巧的灯盏,花瓣在潮湿的水印子下透出雨润温和的光,未开尽的'牡丹花苞里,像是开在江南女子袖边的细云,一碰牡丹豆绿色的茎秆,仿佛能听见开花时热闹而又微小的声音。山的那边晨光初露,院子里被风撩起的尘像是一绺儿薄纱,精致到极点而又不失温柔,它四处游走,有的在瓜蔓上留下脚印,有的一言不发的,与豆苗上的露珠融成半滴浑浊的污水。老屋的墙边侧放着奶奶生前做的竹门,她总说这是院门,只要把门一关,就能阻止淘气的鸡鸭跑到菜园子里糟蹋蔬菜了。竹门扎在木桩上的小铁丝已经锈蚀断掉了,掉下的铁锈和着地上的尘埃,像是一段依依不舍而又不得不放下的过去。

  泠泠作响的溪水,牵引着布谷鸟的吟唱流经耳畔,萍花无根,随池塘里的清水流过山石,淌过小溪,最后流进山间的稻田里,萍花绿得毫无道理,细细小小,没完没了,像是破风而落的翠羽,又像是被风染绿了的微尘。我和爸爸的任务是将沉重的水泥搬运到家,在石坎上稍作休息时,两只长有淡蓝色长尾巴的红嘴蓝鹊,在柳树的枝条间跳来跳去,纤细的红爪倒像是大家闺秀清筝上起良乐的玲珑指。在我向爸爸赞美它们羽毛的时候,蓝鹊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这嗓门像是村口王大爷家的破锣,嘈杂而有些刺耳,我不耐烦的随手丢出一把泥块,想要阻止这不入耳的噪声,它却欢欢喜喜喜滑翔至邻居家的水田里去了。到家后,爸爸将水泥从我的竹篓子里卸下丢到墙边。水泥袋上细小的尘泥,也随之落在爸爸古铜色的臂膀上,微细的尘,自由自在地飞扬起来,有些群鹤翔空的热闹。我的汗水濡湿了掌纹里薄薄的泥尘,但是心却纯明得如同清晨荷叶上滑落的露水,混合了汗水的尘,泄落成与她相见的一指风华。

  装有水的木盆里飘进几朵金色的桂花,瓦房上的灯罩轻轻地晃起来。她用手里的书掸去身上的粉笔灰,动作简单却带有一种不动声色的雅致,我的心也和她掸落的尘一起飘飘而动。她的眼睛像干净的湖水,眉目间的风雅是我笔下的烟霞,耳垂上缀有两粒温润的珍珠,明净清凉得像成熟了的白玉樱桃,又像是新捧出的明月。一见情深,我总想把最美的事物都给她;于是我把深山里的百合,修剪成花束送她,门口葡萄熟了,我用荷叶包好冒雨送到她的窗前。深冬我将生好的一盆炭火端到她身边,火盆里的炭木渐渐的蒙了白灰,飞起的尘像是一个细水长流的白首之约,轻轻地飞起,缓缓地,悠悠地舞落在她栗色的头发上。我爱她,而我却不知该如何向她表达。

  无尘无染的爱恋就连思念都是透明的,我很想念她,还没等到她买到回来的车票我已经提前去车站等候了。我以为我和她可以冷暖相依,不离不弃,而我却在生活的强迫下做了飘忽不定的微尘。五年后,我回到她在的小镇,恰逢赶上她出嫁的日子。她的眼从我身边略过,随后便在新郎的接引下上了车,喜庆的鞭炮声里疾驰而去的婚车,拖起一阵浅浅的尘,而我的心也碎在红尘深处,风将远去的尘吹成轻柔的阴影,抹掉这场婚庆现场落荒而逃的我。我和她之间的一切都尘埃落定,不可逆转,这才发现原来我与她说过的永远,不是和我相约的明天,而是早已经回不去的从前。经过红尘中的纷扰后,我还是一朵伶仃的微尘,曲终人散后,最终浮游进和她无关的千丈尘寰。

  下班路上,银杏叶不经意地飘进我的脖颈,有人说黄了的银杏叶,是金凤凰重生后落下的尾巴,而我觉得落叶更像是岁月蜕下的衣。现在我手里这一柄狭长的叶,倒更像是江南女子梳妆台上细细的金钗,有人说我是被时光折叠久了,挣扎累了就成了一把方正的折扇,拂掉灰尘展开后,还是能看到写在扇面上的金章玉句。而他们并不知道,尘的起落是一场人世的欢薄;在一些咄咄逼人而又恶语相向的责难下我发现,其实在别人面前我什么都不是。不知从何处飘来,亦不知往何处飘然而去,我又如何能成为那深邃的折扇?其实,我只想是一朵老在岁月里的尘埃,空无一字却不惧怕无人相伴的形单影只。

  不愿做那久跪的山峦,我只想成为一朵矜而不卑,朴而不庸的微尘,有古味却不含苍凉之意,有禅意而又不故弄玄虚,我要和地上的银杏叶相拥成趣,生死相依。世人心有挂碍,方染尘埃,而一朵微尘微弱的存在,只有在昏暗的光里才能焕发神采。此刻,就算有人觉得我卑若微尘,那也不要紧,因为你是爱,你是阳光,在你的怀里我照样能从容欢畅,自由自在地飞扬;只是等到他们也像我一样,尝尽悲欢和离散后,看到的世界不也是一朵微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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