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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金沙江到鲹鱼河散文

时间:2021-09-13 15:58:44 散文精选 我要投稿

从金沙江到鲹鱼河散文

  自随先生来到云南省昆明市禄劝县乌东德镇,最想念的还是家乡的绿。家乡一到夏季,到处都是绿色,绿得葳蕤,绿得蓬勃,甚至可以说是绿得疯狂。

从金沙江到鲹鱼河散文

  而乌东德,地处横断山区,地表支离破碎,沟壑纵横。山脉上部岩石相对稳定,植被尚密集,时常于云遮雾绕里闪出惹人的绿意;而中下部经常滑坡,多是裸露的红色砂岩,稀稀拉拉地钻出一些杂草或是小灌木,绿是没有光泽和朝气的死绿,只让人体味到生命的艰难和苦难;尤其是下部靠近金沙江的地方,只有陡直的悬崖,布满深深浅浅的裂缝,或是大大小小的岩洞,岁月的痕迹在这里镌刻最明显,沧桑得直达灵魂深处。

  缺乏生命力的绿,润泽不了眼睛,焦渴了心灵,苍白了日子,和无尽的等待。

  那天,先生突然提议说带家属和孩子们去摘芒果,地点是与乌东德一江之隔的四川省凉山州会东县可河乡的一户农家。他故作神秘地跟我们说:“那可是金沙江畔的一片小绿洲,那个绿呀,保管让你们眼前一亮!”

  如此一忽悠,响应的人一大片,顿时心生向往。

  午饭过后两点多钟,我们十个大人、四个孩子,分乘两辆越野车,兴高采烈地出发了。从驻地新村盘旋着下行,很快就到了金沙江畔的电站工地。两座施工用的临时铁索桥凌空飞架两岸。对岸桥头的崖上,竖着密密麻麻的钢筋脚手架,数个工人头戴安全帽,站在脚手架的不同高度用水泥抹护坡。红红黄黄的安全帽,是生在崖上的一朵朵顽强的山花,在山风中耀得我不敢长视,心都给提到了嗓子眼儿。

  车缓慢上桥,先生指着右手侧的“V”形峡口,说那就是将来的大坝所在。顺手望去,那是河道最窄处,两岸的山崖如刀削斧劈,直耸入云,仿佛左右手掌相互对峙。选择这样的地段建大坝,可以减少工程投入,不过,江最狭处水流最湍急,工程难度亦相应增大许多。

  过了桥,我们就到了四川会东境内。电站工程目前尚处于前期土石阶段,沿途到处堆的是石料、渣料、水泥,工人们三五成群地各自忙碌着,搅拌混凝土的声响如春雷阵阵。一辆辆大型工程车拖着混凝土等,像笨重的大象稳步行着,遇到对面来车,就得或进或退,找到专门的错车处再小心翼翼地错车。工区的洒水车一天来来回回地洒几遍水,依然解决不了问题,大车脚下仍不免带飞砂石尘土,裹挟起漫天黄尘,到处灰蒙蒙的一片,视线极不好,后面的车都只敢远远地跟着。

  专用工路绝大部分是深入山脉腹地的隧道,尚在修建中。去可河乡的路只有土公路,还是因为工程施工方临时修建的。土公路依山势凿成,沿途的山体都是风化严重的红色砂岩,随处可见暴雨袭击后滑坡留下的伤痕,新创、旧疤重重叠叠,触目惊心。路面凹凸不平,每天都有拖着重物的工程车经过,碾出了两道深深的车辙,即使减震系统很好的越野车行走上面,也颠簸不已,就像是一叶小舟在并不平静的海面航行,让人提心吊胆。

  这些天比较干旱。透过右手边的车窗,可以近距离地看到趴伏在山石上的几近枯死的杂草,和山石裸露的一道道伤痕。一阵山风呼啦啦吹过,就有细碎的砂石“沙沙沙”地溜下来,生有裂缝的山石,看起来更是摇摇欲坠。路面仅一车宽,前面的车拐弯时,我们在后面看到后外侧车轮似乎都甩到了路外,疏松的砂石跟着“簌簌”地直滚下坡,不由地捏了一把冷汗。而车窗的左边,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深涧,深涧里藏着的黄龙就是金沙江。看得最清楚的是位于乌东德境内的金沙江对岸,近乎笔直的红褐色山崖,被岁月的风刀霜剑雕刻把玩成了沧桑和深刻的代言者。红褐色的浑浊的金沙江,如蟒蛇一般紧紧缠绕着,又咆哮着抗争,以至柔克至刚,冲刷出了一条条前行的路,向着远方不羁地奔驰而去,最终成就了一个个传奇。

  亲身体验着金沙江畔的土公路,脑子里就冒出了秦岭老师在新作《在水一方》中的一句话,也是描写他乘车在金沙江畔采访时对路的感知:“山道像陡立的墙壁上缠绕的一条蜘蛛丝,纤细、脆弱,给人随时断裂的感觉。山道靠悬崖一边,随处可见坍塌后的大坑和沟壑。”这样想着,就感叹如先生一样的水电人的工作环境之艰苦,之凶险。真是不看不知道,光是在电话里听他轻描淡写地讲述,从那些被他有意打了折扣的话语里,我哪里想得到会是如此蛮荒的地方?一缕担忧便萦绕在了心头,挥之不去。

  恰在这时,先生说大坝修好后,在库区会建一座跨越金沙江的大桥,这样两岸人民互相来往就便利多了。又说在库区修建大桥,这是水电站建设史上少有的事情。我们问桥址选在哪里,他顺手一指,说就在对岸悬崖那条狭缝的位置,并且补充说,就是那条还卡有一辆车的狭缝。我们在红褐色的悬崖上仔细寻找,果然,一辆大车的残骸还卡在石缝里,车头都已经被风化的砂石掩埋了。孩子们好奇地问那车里的人呢?有人接嘴说车里的人掉进了金沙江,随滚滚东流的江水,寻找灵魂安放的地方了。

  听说,当时一起冲下去的车是两辆。一时,军属们全都沉默。我的心揪得紧缩成了一团,为先生他们的安危,也为无法言说的一些,譬如有关生存和生命的话题。

  远远地,我们看到了金沙江与支流鲹鱼河的交汇口。金沙江是一条宽的赭黄带子,鲹鱼河则纤细得多,唯独颜色是那样统一、和谐。顺着一侧的土公路盘旋而上,车就像是一只吸盘功能大大减退的老壁虎,喘着粗气地抓着地面死命往上爬。好不容易爬上最高处,映入我们眼帘的正是养在深闺里的那一抹新绿,那是生机盎然的,充满生命活力的绿。光是远远瞧着,闻着山风送来的清新,就浑身舒坦,觉着滋润,恨不得马上去给个熊抱。

  大人孩子们一齐欢呼,以为离芒果园不远了。去过一次的先生只是笑而不语。车又像一头风烛残年的老黄牛,在蛛丝网一般纤细、蜿蜒的土公路上,吭哧吭哧地小心往前挪着步。足足走了一个半小时,才转到鲹鱼河边的谷底。

  据先生说,这片谷底是很多年前山体滑坡坍塌下来的滑坡体,土质相对肥沃,气候又适宜,水稻都是一年两熟,农民大多种植水稻、玉米、果树,桑蚕业也是支柱产业之一。我理解的则是,在缺水严重的金沙江畔,哪里拥有作为生命之本源的水,哪里就是人们生活的沃土。可河乡正具备了这得天独厚的条件,充分显示了上天对它的眷恋,从崇山峻岭远道而来的鲹鱼河穿谷而过,生养、灌溉出了千千万万个有着生命活力的生命。高大的乔木撑着一柄柄大绿伞,形成遮挡烈日和抗拒狂风的屏障;一丛丛修竹亭亭玉立,河风拂过,似牧童唱着“蓝天配朵夕阳在胸膛”的欢歌;一棵棵芭蕉,宛如一个个身着翠裙的傣家姑娘,扭着腰肢来向你敬献一大挂“碧玉爪”;一弯弯因势而生的稻田里,虚怀的谷穗已经微黄着稍稍颔首;更多的是桑园,一片片阔大卵形的桑叶鲜嫩碧绿,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金属的光泽。如若早些时候来,满园都是紫红的桑椹,那又该是多么美妙的事情啊。

  满眼,满心,满肺,全是幽幽的绿,充满灵气的`绿。鲹鱼河分外显眼,像一个黄褐色的拉链拉头,游移着将绿从中一分为二。河两岸,从谷底直至漫坡,散落着几十户人家,红土砂岩垒就、黑瓦盖顶的土屋就掩映在深深浅浅的绿里。土屋大体都是两层,下层养牲口,上层住人。临近河口的那处小聚居地,土屋无一例外地都用蓝色板材做起了第三层。湖蓝色的顶,在明媚的阳光下格外耀眼,于谷底的绿和周围山脉的红中,带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

  我们以为,农人们搭建这样漂亮的顶层,是有统一规划的,是为了遮阳或是防止雨漏,亦或堆积杂物。先生解释说都不是,大坝建成后,这里是库区淹没区,老百姓们赶着把房屋简易加层,只不过是为了多得赔偿款。唉,这在国人中并不鲜见,好恶便无从说起。

  从鲹鱼河上的小水电站旁经过,过了一座小桥,我们来到对岸,继续前行一段距离,就到了事先联系好的人家。一条更为简易的土路延伸到他家房子旁边,房子矮小,依然是土墙、黑瓦,墙体粗糙,经历风雨的剥蚀,到处是裂缝和小坑。房子与土路之间有一处狭小的空地,一角用石板彻着一方无盖的水缸,黑色胶管牵引着把水引到缸里,没有龙头,水溢了出来,顺着紧挨着水缸的小渠道,哗啦啦地唱着歌流向远处的稻田。水缸另侧的土墙边,码着一堆剥去树皮的木料,有些像我们老家老人们自备的寿材。

  正对土路的是一扇并不宽大的枣红色的木门。听到汽车鸣笛的声音,房子的主人,一位瘦小的老人出来了,一见先生就过来打招呼,把我们往屋里引。不太听得懂老人家的话,只记住了他那如房子土墙一样的脸,写尽了岁月酸甜苦辣咸之五味,和生活柴米油盐酱醋茶之七须。

  跟着老人进了屋。一进木门,就是一间杂屋,里面堆着成堆的玉米棒子,一个同样瘦小的老婆婆正在撕玉米棒子外面的包叶。墙角,码着几大篓子新鲜的芒果。原来,老人自接到先生的电话后,夫妻俩就跑去芒果园摘了一堆芒果回来,说是怕我们吃不了那个苦。当我们说明来的目的就是让孩子们体验一下摘芒果的滋味时,老人忙说马上带我们去芒果园。

  老人家背着大背篓在前面带路,我们一行人紧随其后。大家虽说也有不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但离开乡村生活已久,而且都没见过芒果树,所以对什么都新奇,叽叽喳喳的,惹得村里几个孩子跟在我们后头看稀奇,路边地里忙乎的村民,也一一放下手中的活计,直起身来看我们,有的还热情招呼要不要芒果,要不要玉米。

  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蹿下跳,很快就到了芒果园。芒果树并不大,墨绿的叶片似乎打了蜡,在阳光下闪着金光。被土黄色的纸袋子裹着的大芒果,沉甸甸地垂着,就像吊着的一个个秤砣,称着的是农人们的血汗,和生活的希望。

  孩子们一见芒果,呼啦一声,就跟刚放出圈的小鸡仔一样,钻进果园里了。性急的孩子,三两下就撕去了纸袋,就着树枝使劲往下扯芒果,心疼得老人家连忙大声制止,生怕扯坏了他的宝贝果树,更怕扯断了他的幸福链条。

  原来,摘芒果要用专用的剪刀,离芒果尾部约几分公的地方剪断蒂,这样不会伤到芒果,也不会伤到果树。孩子们争先恐后地在果园里寻找目标,“哈!我这儿有一个大的!”“爸爸快来,我找到了一个超级大芒果!”“妈妈,快看,我找的!”一时,剪刀的咔嚓声,和相机的咔嚓声,响成一片。我们大人在一旁看着孩子们的表演,比亲自去摘了还有意思。

  一会儿功夫,孩子们就摘了满满一背篓芒果。有的穿着青绿的袍,上面略带些许微白的霜;有的绿里泛着紫红;有的淡黄里透着橙红;有的黄绿相间。全是胖乎乎、肉嘟嘟的,一个就足有一两斤重,看着就喜人。捧一个闻,虽还没有完全熟,清幽的馨香已是沁人心脾,熨帖着人心。

  返回途中,天色尚早,男人们看着一旁欢歌的鲹鱼河就蠢蠢欲动。一人提议,众人附和,孩子们首先冲向河滩,男人们紧随其后。我还好,出门都穿着平底运动鞋,可苦了穿高跟鞋的嫂子们。商量着叫她们就在水渠堤上等候,可孩子们玩水的尖叫声穿过小树林,毛毛虫一般直撩人心,嫂子们干脆脱了鞋,打着赤脚也下到了河滩。

  孩子们嫌提着裤腿在河里玩不过瘾,干脆脱了短袖和裤子,只穿着小短裤下水。两个小点的孩子甚至脱了个精光。最小的“小板凳”平时就讨人喜,见到谁都是笑眯眯的,露出缺了门牙的几颗小米牙,顺带着挤出两个小酒窝。这时,脱得赤溜溜的他就像一条小泥鳅,在浑黄的水潭里滚来滚去。大孩子和男人们又好捉弄他,倒提着他的腿,或是干脆把他光着身子给举起来。他丝毫不露怯,咧开来的嘴巴又露出那个小豁口,惹得我们端着相机抢拍个不停。

  在男人们的怂恿下,孩子们分成了两组,打起了水仗。他们划拳分组,不幸的是最小的两个分到了一组,两个大的可乐坏了,一看分组结果就敞着嘴巴笑弯了腰。还没喊开战,战斗就打响了。大孩子们肆无岂惮地扬水,一拨紧着一拨,连带着站在水里看热闹的男人们也不放过。男人们赶紧跳着上岸。小的两个孩子开始还奋力还击,见势不对,一个连滚带爬地逃上了岸,只剩最小的“小板凳”孤军作战。他从头到脚全是水,眼睛都不敢睁,先还闭着眼乱浇水,后来没有还击之力了,只好双手掩面,带着哭腔告饶。大人们一番调和,孩子们才罢了手,继续在水潭里翻滚嬉戏。

  那感觉,就像是放了一群刚脱缰的小水牛,无比惬意地看它们在暑天里困泥。连带着,儿时相关的记忆和乐趣,如暴雨冲刷掉浮尘,全跑了出来。大人、小孩的笑声,闹声,响彻山谷。等我们把孩子们从水里生扯起来,才发现“小板凳”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被风刮到河里冲走了,最后只好用他爸爸的长军装一裹。大家都笑他,孩子们更是取笑他要是裤子也没了,看他好不好意思上岸。他倒好,依然笑得那样纯洁无邪,真好。

  等我们回到老人家里,老人早已把一背篓芒果背回了家,夫妇俩正忙着把我们要的芒果装箱、过秤、包装。我们跑到屋里,想看看彝家人的生活。进了屋才发现土屋是一个袖珍的小四合院,我们进来的侧墙那个门,竟然就是整栋房子与外界唯一相通的出入口,按我们那里的说法,那就是大门,丝毫没有大门气概的大门。可能是因为地势所限,也为了方便通到旁边的土公路,便成了这样一种不伦不类的格局,不过,倒也显示了劳动人民与自然相通的心意。

  进了门,过了杂屋,便是高高的阶檐。左手侧是人居住的地方,外墙曾刷了石灰,已是斑驳。厨屋在杂屋的里面,土灶台矮塌塌、油腻腻的。与厨屋并排的是一间稍大的堂屋和一间稍小的屋子,光线暗得很,堂屋里摆着粗制滥造的木桌子木椅子,另一间摆着一张快要塌掉的木床。黑不溜秋的木楼板上到处挂着蛛丝网,和阳尘吊子,一架简易的木梯子直达更加低矮黑沉的二楼。二楼的木走廊挑出来,一根烧黑的柱子从阶檐一直撑上去,柱子上盘着打好结的玉米棒子,有点像黄金堆。

  阶檐右手侧是明显低一人高的极小的天井。与堂屋相对的一楼是猪圈、牛棚,二楼是草料房、粮仓等。杂屋的大部分呈骑跨的式样,下面的一楼是鸡舍和茅厕。与之相对的天井的另一头,是一堵盖了黑瓦的矮墙,靠近上端锲了木钉子,随意横着两根木材,上面横摆着一排竹篾编织的大筐,有密封的盖,筐身和盖子边沿都糊了黄泥。有些纳闷这是什么东西,忽然发现筐盖下缘有一个黑乎乎的小孔,细看有蜜蜂飞进飞出,原来,这就是彝家人养土蜂的蜂箱,我算是大开了眼界。外公家也养土蜂,蜂箱却是木头的,蜂箱盖子是剥的杉树皮制成的,还从没有见过形态如此怪样的蜂箱。

  站在小小的天井里,环顾四周。外墙上随处可见挂着的旧衣衫、竹筲箕、竹团筛、草帽,甚至还有少见的蓑衣,木走廊上烂鞋子、烂盆子也扔得到处都是。牛棚里除了一头小水牛,还有一只小草驴,一个是农人们耕地的伙伴,一个是出行、驮物的工具。猪圈里的几头猪听到人走近的脚步声,以为是来喂食的,哼哼哼地干嚎起来。几只花公鸡、花母鸡,和一只白毛乌冠乌爪的小乌鸡,旁若无人地在那儿啄着玉米粒。一只黄白相间花色的小猫咪,懒洋洋地躺在铝制撮箕里边晒太阳边伸懒腰,见我们走得近,噌的一声弓起腰,几步就蹿上了房顶,摇着尾巴观望着我们。

  小小的天井,罩了一方同样小小的天空。天是瓦蓝瓦蓝的,白莲花般的云朵飘忽、游移;屋外高大乔木的树冠伞样铺在屋顶的一角,透过婆娑的枝叶,细碎的阳光打在黑瓦上,如金娃娃在跳舞;鲹鱼河对岸悲壮、破碎的山峦,亦从屋顶的一方露出了铁锈红的身影。

  老人进来叫我们,说芒果已经称好了。八箱,一百六十斤,两块五一斤,才四百块钱,我们惊叹怎么这么便宜。老人笑眯眯地说他种的芒果好吃,叫我们要是觉得好,再来他这儿买,树上还多着呢,象牙芒还青着呢。

  与老人闲扯。从他嘴里我们得知,家里的薄田只望不到多少收入,子女都出门打工去了,留下四个孙子一个孙女儿两老带着,外带着伺弄果园、稻田,和一帮牲口。最小的孙女儿跟“小板凳”差不多大小,浑身灰溜溜的,躲在门后偷偷地瞄我们,就像一只瘦弱可怜的野猫。嫂子们怜惜她,从车上取下给孩子们带的一大包零食,塞给她,她却如油烫了一般飞也似的逃了,嫂子们只好交给了老人。老人一个劲地说感谢,非要老婆婆找刀来削芒果给孩子们吃。

  老人的大孙子抓了一小盆野生鳝鱼,我们看上了,要买过来。半大小子有些羞涩,找了个塑料袋给我们装起来,说是抓了玩的,不要钱。我们可不忍心白拿他们的东西,便决定一会儿付芒果钱时算在一起。

  这时,大嫂子看上了老人家的鸡,问老人可有土鸡卖。老人一听脸笑成了一朵干花,连连点头说有,问我们要几只。有人开玩笑地说:“龙凤配,要两只!”老人说:“那还不如来两对,保证都是龙凤配!”老两口乐呵呵地去捉鸡。我跟了进去。老两口抓了两只公鸡一只母鸡,又向那只小乌鸡走去。老人的一对双胞胎孙子拉扯着老人的衣服,怯怯地问:“这么小的鸡你们也舍得卖?”老两口只顾着抓鸡,丝毫没有理会孙子。其中一个眼见小乌鸡给抓到了袋子里,几乎是带着哭腔求老人:“爷爷,这鸡太小了,别卖行不?”老人回过头冲孙子说:“你们知道个啥。”

  我猜想着这些鸡可能平时都是双胞胎照管的,也能体会老人话里的意思,好不容易碰到了上门来的主顾,谁会放掉机会不多换几个钱?小乌鸡的命运是注定了的。果然,它被老人以十一块一斤的价格卖给了我们。老人还跟我们开玩笑:“这可是真正的乌鸡哦。女人吃了最好,乌鸡白凤嘛。”我偷偷地往老人后面望,双胞胎兄弟满是不舍和不满地站在那里,嘴里嘟囔着什么。突然,一种罪恶感,就没来由地蹿了出来。

  先生一笔一笔地把账算了给老人听,问老人是不是这样。老人连连摆手,说:“我相信你们,你们说是多少就是多少。”先生付了七百四十块钱给老人。老人伸出手掌看了看,又缩回去在衣服上蹭了几下,才双手接过钱托到胸前,像瞧宝贝一样瞧着,瞧了个心满意足,方折起来,塞到胸前的口袋里,又用手拍了拍,才放下心来。

  我们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塞上车,跟老人一家告别。车都已经发动了,老人俩口子还紧赶着跑上前来,给每个孩子塞了一个熟透了的大芒果,方才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务似的,佝着腰站在道旁冲我们行注目礼。双胞胎兄弟俩,还木呆呆地站在门前的空地上。

  车越行越远,老人们和孩子,渐渐变成了模糊的小黑点。而等爬上山头的时候,鲹鱼河又成了暗褐色的带子,它的尽头,将是我们即将经过的金沙江,也是先生们已经奋战几年,在未来的日子还将要奋战几年的,金沙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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