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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日葵随笔散文

时间:2021-07-26 18:18:55 散文随笔 我要投稿

向日葵随笔散文

  朱向阳诨名“荷兰猪”,丁培英小名“丁香”,他们同岁,武汉人氏,父母是至交。他们俩都是“老三届”的知青,自小就是街坊,小学、中学都是“同桌的你”,一九六八年下乡时,想到彼此有个照应,双方父母把两个孩子,送到了同一个乡村。

向日葵随笔散文

  临走前,朱母含着泪对儿子说,把妹妹照顾好啊。朱抡起胳膊,拳头一捏,肌肉隆起:“放心,谁敢欺负,老子动家伙!”

  朱向阳人高马大,黑黢黢的,脸孔眉眼生的周正,胳膊腿儿都是腱子肉,一个扫腿就能撂倒一棵树。丁则是个娇小的“骨感”姑娘,用朱的话说,你生的象相片,薄爽爽的,哈口气,就能把你吹的象柳絮飞起来,喊你都不敢大声叫。

  朱向阳把丁照应得服服帖帖,不知就里的人还人以为他们是亲兄妹。

  知青点的活路不重,却磨人,农事都是不卯天不卯地的活,没得闲暇,再毒的日头,再大的雨天,都是要下地的。丁的心性实诚,不晓得偷懒,朱说,就你憨到家了,不晓得到树林里“方便”啊。丁到树林里出恭,发现好多社员在树林里躲荫。丁笑了,心想这家伙真聪明,难怪人们一会儿跑一趟树林,原来不是上厕所,而是借故偷懒。

  农村的夏天露水重,早上出工,朱总是走在丁的前面,手里拿根树枝,边走边扒拉着丛草上的露水,自己的裤腿、胶鞋透湿了,丁的鞋脚却是干蹦蹦的。收工了,朱还是走在前面,阳光斜插过来,他身后的阴影,几乎可覆盖丁的周身。丁乐于消受,也有些过意不去。朱却一脸憨笑:“应该的,应该的。你皮肤好过敏。再说,我生就一副黑相粗皮,日晒雨淋不碍事。”

  一日,丁的皮肤奇痒,几天不见好转,只好请假回武汉看医生。

  破旧的客车在弯弯曲曲的搓板路上,边跑边喘粗气。丁隔着“的确良”衬衣搔痒,烦躁。朱心疼,却不敢出手帮忙,只是满脸的怜爱,傻兮兮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欲动不敢。丁见状,脸漫羞涩,小心翼翼往朱身上蹭,朱似乎抖了一下,也就一会儿,朱又挪开了。丁再蹭,朱不能再挪了,他的半丫屁股悬空了。

  夏日的阳光烙的皮肤生痛、眼发花。为了给丁遮住毒辣的阳光,汽车拐个弯,朱就和丁换个位子,陀螺般来来回回地围着丁转悠。丁说,累了,不转了吧。朱咪着眼傻笑,把胸脯拍得嘭嘭响:“我是你的向日葵,越转越活泛,越转籽粒越饱满。”

  丁莞尔一笑:“还能饱满啊,皮肤都要崩开了。”

  次年,他们两个人有了一个回城的指标。朱对丁说,我家祖上有人做过“国军”,而且还去了台湾,你根正苗红,身体又不好,你走吧。朱背地里托父亲走门子,让丁进了襄阳的一家酱品厂。临走前,丁说:“你不会不会忘了我吧?”朱咪着眼傻笑:“我腰里装了八百个轴承,你在哪,我就往那里转。我永远是你的向日葵。”

  朱第二年也进了这家工厂,和丁做的都是日头底下翻晒酱料的工种,两人连年都是厂里的劳模。

  厂里有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他们都是备选人。朱说,我总是一个黑,再怎么晒,能黑到哪里去?你成绩好,你去吧。

  丁成了珞珈山上武汉大学的一名“工农兵学员”。临走时,丁说:“你不怕我甩了你?”

  不等朱回话,丁嫣然一笑:“放心吧,我的荷兰猪。你是我的黑太阳,我一生都是你的向日葵。”

  下乡一年,工厂做工一年,他们真的像兄妹,丁的一句“我的荷兰猪”让朱的心猛然一紧。

  在上学的前一天晚上,丁给朱送了一幅梵高的《向日葵》:“这是我妈妈当初送给我老爸的定情物。”

  朱一直把《向日葵》挂在自己的床头,每天往床上一躺,翻着眼珠子直勾勾地瞅着“梵高”。

  后来他们做了夫妻。

  丁的体质不好,朱年复一年,乐呵呵地围着灶台转、围着洗衣机转......丁爱意愧意有加,朱依旧还是憨笑:“习惯了,习惯了。我这辈子就是向日葵的命。”

  现在,朱、丁都是退休的老人了。一日,他们在路边的摊点吃早餐,老俩口相对而坐。丁剥卤鸡蛋,朱看报,桌上一杯牛奶,一碗黄酒,丁吃了蛋黄,把两瓣蛋白喂进了朱的嘴巴。

  阳光很饱和,煞白。朱仰着身板,黑黢黢的脸上泛着亮色,报页过了他的头顶,丁在报荫下,歪着脖子读着另一个版面。

  报纸上一篇文章说,老人少吃蛋黄。朱说,我就喜欢吃蛋黄,有粉味。丁说,我爱吃蛋白,顺溜溜的,清香。

  他们俩同时一怔,未必吃反了一辈子?下乡的时候,吃个鸡蛋比吃冬虫夏草还难,偶尔在农民家的鸡窝里偷两个鸡蛋,都是朱在煤油炉上一煮,拨开蛋壳后一掰,将黄灿灿的蛋黄送到丁的嘴巴里:“趁热吃,蛋白质高、营养多。”

  丁觉得嘴巴里干涩涩的,不好吞咽,丁问:“吞不下去啊,不好吃啊?"

  丁说:”好吃、好吃。嚼的时间长,营养容易吸收。“

  每次遇到吃鸡蛋,朱都是把鸡蛋黄让给丁吃,他们没想到蛋黄蛋白居然反着吃了一辈子。老俩口相视一笑,丁的眼里似有潮水涌起:”老朱啊,还有反的.么?“

  “老夫老妻了,正反都习惯了。”朱的手往丁的臂弯里一插,拽起老伴的胳膊,”起来吧,买菜去。”

  路上车来车往,过客匆匆,喧闹、嘈杂。一杯牛奶、一碗黄酒、蛋黄蛋白里的温婉和甘醇,在阳光里氤氲......

  丁中风了,口齿不清,觉得自己是朱的累赘,性情有些烦躁,时不时发脾气。朱说,有我在,你会好的。

  梵高的《向日葵》一直挂在他们的卧房,朱每年都在自家后院种几棵向日葵,还在客厅里挂了一幅“向日葵”的油画。画中的一轮红日灿然,向日葵的籽盘被画成了弥勒佛的面相,弥勒佛眯着眼朝着太阳傻笑。向日葵下有一颗盛开的丁香,一头憨态可掬的荷兰猪,猪头猪背上落满了丁香的叶瓣,荷兰猪仰着头,陶醉于丁香的气息。

  朱对丁说,日子就这样过,有太阳在,向日葵才有生机;有丁香花开,荷兰猪的日子才有味道。

  丁“呜呜”、“嗷嗷”几声,脸上绽开丁香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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