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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典美文:我对这个世界的恐惧

时间:2021-06-11 18:59:27 美文欣赏 我要投稿

经典美文:我对这个世界的恐惧

  或许我已经被推到了生活的边缘,不然怎么可能这样明彻入骨地触感恐惧?

经典美文:我对这个世界的恐惧

  从身上那个天使离开以后,我就开始了感受生命中恐惧的历程,直到现在。我一直固执地以为孩子是上帝派到人间的天使,是圣洁神明的一部分,他们的到来为初涉世事的大人带来掺杂着慰藉的星火希望,直到孩子长大,神明渐渐退去。

  自去年腊月二十三,母亲因车祸去世,使我深深地陷入黑暗之中。身体受刑,精神崩溃,睁眼看到的世界是混沌纠缠的黑白,连太阳也变成了一块亮白。周身觉察冰窖一般的酷寒,颤抖的身体在一次次提醒我。意识或许已经模糊,耳朵里是灌了水么,五音不辨。我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有精神稍微还能觉察到肉体还是我的,手也能动,脚也能动——我还没有死。

  虽如此,我永远记得,我从医院回到家里,一推开门,家里熟悉的气味、物件、环境,顿时化作万根钢针向我刺来,两条腿已支撑不住身体。我跪在地上,背对着门,嚎啕大哭。

  那该是我自有记忆以来,最恐惧的时候吧。那段时间,我开始怕黑,怕静,不敢走夜路,也不敢长时间一个人待着,动不动眼泪就哗哗往下滚。真如行尸走肉一般。脚步轻飘,脑涨头沉,如孤魂野鬼在外飘荡。几次站在洗手间的玻璃大镜前,我看见里面瘦削苍白的一张脸竟也恐惧起来。“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所往。”

  我经常想,以后永远要感受这种刀割一样的疼了么?这是我清醒时候的感觉。我开始悔恨,悔恨自己为准备考研究生,过完年早早就离家去了学校,且整整一年都没有回家。或许真的是我太偏执,又沉醉于学问带来的乐趣。但像我这样的家庭,恐怕只有通过考试这条路才能尽快抵达我心中向往的地方。或许努力还是太少,也或是我太看重那次考试,那一年北京大学古文献专业只招一个人,我是第八。成绩出来以后,闪烁在脑海里的只有一个念想:母亲走时,还不知道我落榜。

  我最在乎的几个亲人,奶奶、爷爷、母亲,陪我一程,而后都相继离去。起初不懂死是如何一件事情。奶奶癌症晚期,卧床数月,我也只是在乎她,听人说芨芨菜能治好病,我就拿着铲子去麦地里去找,寻来找去也只挖到几棵小苗。仍记得我伸出沾满土的手递给她攥得蔫蔫的菜时,她脸上的笑,她知道我疼她,也时常给外人说起我待她的好。她生命中最后的一段时间,我爹帮我请假回家,我仍是到处野玩。那时她已经说不得话了,仍能听出她是在叫我的名。于是,爹娘各处寻我,把我拉回到她床前,我看到她脸上有笑。可我在床前呆不了多久,便又溜出去了。那时,不知道人死了,就再也见不到了。她见不着你,你也见不着她。直到一辆雪白的车住在我家门口,见我爹哭着把她推进了一个长长的铁箱子里,我只是楞楞地看着,邻里街坊说“你哭呀,你奶奶要走了,你赶紧哭呀”。可我怎么也哭不出来,只靠着斑驳的砖墙,流着鼻涕,使劲抠墙缝里的红末。他们把铁箱子的两把铁锁按死,车子也随之而去,看见爹扑在地上大哭,我才呜呜地哭出声来。那段时间,因为见不到她,我不吃饭,也少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哭。

  奶奶去世以后,爹娘担心我在那屋里住害怕,就让我跟着他们住。那间屋子就在对面,透过窗户,能看相互看到。早晨,我总能见爷爷一个人从床上坐起来,瘦骨嶙峋的,弓着腰,穿那件灰色的毛衣。我心里难受,仍回那屋陪爷爷住。他是脑溢血在夜里走的,一句话也没留下。我拉开灯线时,跟他脸对脸,见他吐了满枕头的秽物,我光着脚丫,哭号着,跑去了爹娘那间屋。

  他们都认不得几个字,但在念书这件事上,对我有很大期待。可是,我对考试的恐惧由来已久,这让我太习惯去忘记。仍记得,高二那年,鬼使神差,我选择了理科,没想到越走越吃力,意识到问题以后,悔之已晚。或许考北大的人总有一种难解的情结,这粒种子从高二那年就已经种在我心底了。忘掉的大概是那几年生活的琐碎细节罢,我永远忘不掉,忘不掉父母为了陪我复习,在东景村租的那间小屋,夏蚊成雷,雪白的墙上满是母亲拍死的蚊子鲜红的血。冬里,四壁灌风,窗户缝隙里塞满了报纸。母亲不识字,但她知道我是在追逐自己喜欢的事,也就尽其所能,万般照料,她也为此担心我的身体。这些都是永远刻在脑子里的,吹不散抹不掉的。也仍清楚地记得,那天下午查分以后,我泪眼朦胧地看到母亲下班回来(她在附近一家矿泉水厂工作),她穿着一件红黑斑点的衣裳,我怎么也看不清她的脸。

  过去的日子,带给我的那些无尽的'痛苦,让我避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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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烟台上学,时常与父母通话,他们开始为我的各种事情操心。记得去年年末,我与母亲在电话里谈了好久,谈家庭,谈未来,我又深深地陷入恐惧。或许是因为懦弱,或许是因为偏执,我觉得根本没有能力给家里带来什么,能稍微给我带来安慰的,只是充实地看书与思考。无奈与无助深入骨髓,让我坐卧难安。我的存在似乎成了悖论,或许我的家庭原本就不允许我有这样大的志向。人一偏离正常的生活轨道,就会把镜头拉远,视野放大,体味恐惧,感受虚无。这时候,兴趣根本无法将你拽回去,已经在思考了。越是思考,对人生,对世界,对社会的恐惧越是弥漫浓重起来。一旦如此,如蟒蛇缠身,窒息与茫然,如何也无法挣脱。

  偏执,带给我的痛苦远不止这些。高考以后,我如愿进入了烟台一所学校学中文,虽是二本,可我感念着那里安静的环境与和蔼的老师。四年时间,我渐渐忘记了刚刚过去的痛苦,重新燃起对文学的热情。回头想想,我难以想象,兴趣的力量竟是如此之大。除了上课,大都在图书馆耗着,夜里竟是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写小说至凌晨两三点,第二天仍按部就班看书、上课。宽松的环境让我心态日渐转好,炽烈的兴趣开始引我摸索文学创作与学术研究的路子,所有的兴奋都来自这两方面。那天,我突然想,人活一世,如果没有一个脱离名与利的单纯的兴趣,该是怎样的孤独与无聊?

  如此,这让我渐渐找到脱离恐惧与痛苦的方式,迷醉于看书、写字、思考。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方法,就是如小说家斯蒂芬•金一样,让自己接触更加恐惧的东西,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原打算在烟台再复习一年,事实上,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已经无法再静坐下来集中精力看书了,更雪上加霜的是,无限的敏感时常让我痛苦。在别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物,一入我眼,在心里立刻就会波浪滔天。我背着巨大的压力,纠结了近一个月,才下定决心,离开待了四年的烟台。

  还记得临走时那个夜晚,我装好行李箱,挑拣好重要的东西,同是二战的同学帮我叫了一辆出租车(毕业以后,与同学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准备二战)。上车的一瞬间,我回头瞥见了他的眼,里面同样纠缠着复杂的情感。我知道,他何尝不也是在为考试发愁呢?我知道他心里的苦,他也知道我。

  终于坐上了十点半的火车,一路颠簸,直到第二天下午才疲惫地走出车站。在北京工作的朋友到车站接我,而后坐公交到他的出租房。出租房在正白旗村,我惊讶于北京这种大城市竟也有如此荒凉的地方。好在房租比较便宜,环境尽管破败,我也能接受,很快就入住了。

  在一家出版公司找了份工作,总算暂时安顿下来了,才发现“远离”的确能摆脱一些痛苦,让我忘记一些事情,在生活的另外一条轨道上正常行驶,不致抛锚。因文献研究曾给我带来那样大的快乐,同时想起母亲,我心里总郁结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这也让我认定,一定要走这条路。于是,白天工作,晚上复习的日子开始了。

  每天早晨七点十分左右,我都会等待去中关园的公交,下车,从北大东门经过,而后坐地铁到公司上班。校园里古朴的建筑,平静踏实地错落着,也给人一种安详,不用踮脚就能看到那边的博雅塔,进而能想到碧绿的湖水,又能回想起几位老先生在湖边散步的影子。这或许就是北大的魅力吧,我时常沉醉其中。后来,也因为自己喜欢的领域,多次去北大图书馆古籍室查阅资料,从感性迷恋回到质实的研究,这更让我坚定信心。

  尽管有时候,连续熬夜,让我白天只能强打着精神去工作,晚上挤公交坐一个多小时才能回到出租屋,洗洗涮涮,又静下来好好看书。如此周转往复。那段时间,可能是我置身其中,也因为是自己亲身经历,当局者迷,并没感觉多苦。现在,置身事外,重新翻看手机里当时拍下的照片,心底一股辛酸一直涌上眼眶。

  我知道,那个村子里,这样活着的人还有很多。他们白天风光无限地做着事,晚上默默地回到简陋的出租房,夜里一个人的时候,他们也会想吧?想家里的父母,想未来的自己,想……也仅是想想而已吧。第二天睁眼又开始同样的奔波。我时常为周围这些被人唤作“北漂”的年轻人所感动,黄一农先生赠书《二重奏——红学与清史的对话》,扉页那句“给那些有梦但尚未踏出逐梦的人”,执着于追梦的人总能让人感动之余,心生无限敬佩。我感念着黄先生对我的肯定,扉页上的“盼莫忘学术初衷”这几个字,支撑着我坚定不移地一路走下去。

  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也变成了“北漂”里的一员。一旦进入某种特定的生活程式,恐惧就渐渐消退了,只剩下忙,没有余暇去感触恐惧,更不可能有体味恐惧的条件。我总是相信,人的毅力是无穷的,逼到一定程度就会激发出来。那段时间,连续熬夜,让我形容枯槁,洗头时,看到手掌里交互错乱的头发,我开始害怕。久违的恐惧又赶撵着过来,可是我根本没有时间去驰骋想象,也只是短暂的恐惧吧。日子依旧。

  或许是因为状态没有去年那样差,良好的心态让我终究是坚持了下来,直到走进北大考场。期间,还有一件不得不提的事。也许敏感的弱者,在心里积聚的东西太多,生活中触碰到某些东西,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在某个时间点泪崩。原本平静的两天考试,让我心里波澜万丈。第一天公共课考试结束,我坐公交回来,到正白旗村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我随着人流从公交上挤下来,不知怎么,一张熟睡的孩子的脸明晰地迎面扑来。那是一位父亲吧,相互依偎着脖子,把孩子抱在怀里,孩子已经在他怀里睡熟了,宁静安详,我看不到那个抱孩子人的脸。不知怎么,我眼里的泪却滚下来,赶紧钻进了漆黑的胡同。

  短暂的生命中有太多让人类恐惧的事,我相信只有追梦的人是不惧怕恐惧的,他们单纯地为自己执着的事情奔走,尽管暴风骤雨,别人看了难免心酸,他们自己却感受不到,这就是所谓“痴”吧。成为一个痴人,确是极难的,他们仿佛如神明般,宗教般,有一颗悲悯圣洁之心,不畏恐惧,万物入眼皆为美。这也是我始终不愿放弃学术与文学两个梦想的原因。

  前天,紧张地查了成绩。总分367,第4名,专业课成绩并列第2,专业一132,专业二120,政治67,英语48。这又是上帝给我开了个玩笑吧。痛苦自然是有的,过去的也就都过去了,不去念,也不去想,我逐渐向往平静的心境。有朋友或是出于怜惜,问我:这次不行,你还打算考吗?我开始犹豫——谁知道呢?或许心里还有一股蛮劲,像饿狼一样再猛扑过去。也许心地澄明,不再去争抢罢。但有些事情恐怕是难变的,我仍旧会追逐我认定的事情,追逐那些曾给我带来巨大快乐的事情。尽管有时可能是飞蛾扑火,终是亡散奔腾。仅体味其中的快乐便好。人活着本就不易,何苦再自找些苦吃。

  如平凹所言,“我想要日月平顺,每晚如带灯一样关心着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咀嚼着天气就是天意的道理,看人间的万千变化。”我也喜欢着静安那句“且自簪花,坐赏镜中人”,随着年岁老去,竟越来越喜欢了。

  纷纷扰扰后,终又静下来,写下了这篇文,献给在天堂的母亲。

  甲午腊月廿七日 于邹平


  【本文作者:嗜苦斋。(公众号:文心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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